第三百七十五章:君体(2 / 2)
精神好的时候呢,君臣两个就在议事厅,女皇要庭悦站在边上,把她挑出来的那些折子摊开,手把手地教她,什么都教,譬如一份给官员进爵请她画可的制书,她指着那个名字,以此为例,教她给官员进爵时要考量的军勋文功,再拓展开来讲她为亲信官员子侄授官时的考量,剥茧抽丝似的把万般利害关系给她讲明白。
这就是拿爱好当事业的好处,人家十四岁起就在干这辈子最喜欢干的事,越干越好越干越牛,干到现在庭悦不得不感慨,有些时候技术到一定水平就是艺术了。
可这艺术她她她她实在不敢学啊陛下!
女皇语气平缓,以史为鉴自然好,可光看过去不成,先朝与我朝终究不同,你得自个去推后头会发生什么,总会有和史书上不一样的困局冒出来的,朕膝下子嗣稀薄,但后头的江山宗嗣定会繁茂,是以宗亲必会有封有杀,如何封,如何杀,皆有讲究。
“不杀一人反祸患万人,不夷一族反祸害千年,打仗也好,朝谋也罢,都是如此,可记住了?”女皇接过庭悦捧呈的药盏,悠悠问道。
“微臣记住了。”她声音恭谨,“谢陛下赐教。”
乃至清廉有本事的好官,贪腐没本事的奸臣,清廉没本事的清流,贪腐却有本事的循吏,又该如何贬谪,如何起复,如何包容,如何引导,如何制衡,女皇皆一一细细讲解,见她满面惶恐,笑道:“怕了?”
“龙椅旁侧,君体之授,如何不怕。”庭悦艰难地点点头,小心道,“陛下,微臣近日在想,白起三召三辞不应君王战命自刎而死,王翦汲白起之教训,攻楚途中五回问秦王要田地美女园池,功臣自污才得以保全,微臣……微臣惶恐,微臣一不敢要田地,二不敢要郎君,三不敢要园池,实在不晓得敢要什么了。”
“你都敢问朕讨夫君国姓,还不敢要这些?”女皇挑唇微笑,满面的沧桑老痕收拢于凤眸,“晓得朕为何欢喜你吗?”
庭悦摇了摇头,轻轻道:“不晓得。”
“你敞亮通透,万事一心求好,如此孤高的脾气,却做得到困宥于规章而不改其志,朕想想就晓得你心里头累,可你性子谦卑,位越高,越恭微,旁人都赞你闺阁教养也极好,朕不觉得,你有些从泥里爬出来的侠气,这便很难得了,可你胆子还大到敢把一片赤心全剥开来。”女皇将折子放在一旁,有些稀落的慈眉挑了挑。
“一入殿就庙堂庙堂便算了,还敢同朕说:‘虽圣意不可揣测,可既揣测到了就要说出来’,朕看你不是胆子大,你是胆子野。”
庭悦被偶像这么用心地夸,不由得脸红,道:“那陛下晓得为何微臣欢喜您吗?”
“天底下哪个人不是敬朕畏朕,朕倒是要听听,你怎么胆子野到敢欢喜朕了?”女皇的声音带了些近来常咳的嘶哑,接过傅御侍递过来的水润了润嗓子。
庭悦将女皇手边已批过的折子放拢,头回直白夸偶像有些害羞:“陛下天子气度,勇而不莽;仁而不优;骄而不纵。陛下奇功盖世,广怀万物,操养锤锻出各个忠心耿耿的肱骨,且陛下广恩,是以我朝臣民皆类了三两分陛下的通达痛快,百姓阔步昂首,乐善好施,于外邦前自带天朝骄矜,非微臣夸口,陛下如此恩泽,您定下了中原广汉千百年大国气度。”
“陛下,便算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非独夫可控,有陛下珠玉在前,华夏炎黄后嗣万千,都会承陛下胆识气度的。”庭悦越说越脸红,眉眼略弯地小心看了眼女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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